作者丨李宓

北京市路盛律师事务所

* 本文为威科先行首发文章

中共中央和国务院近日颁发的《知识产权强国建设纲要（2021－2035年）》（以下简称《纲要》），包括到2025年，知识产权强国建设取得明显成效，到2035年，知识产权综合竞争力跻身世界前列，这是中国政府对未来十五年知识产权发展作出的顶层设计，是具有重大里程碑意义的政府纲要。

中国的发展经历了若干的阶段，从经济发展、创新发展到绿色发展，中国在世界创新环境中的角色一直在努力中变迁着：从低价值的重工业生产国，单纯地提供劳动力、原材料和厂房、设备，过渡到商业化经济，向知识经济转型，并不断地发展，转变为“智能”制造的高科技大国，由量子计算、人工智能和半导体芯片等国内主导的下一代技术提供动力。《纲要》的提出，再次明确和强调了知识产权是中国发展的指导性战略。作为知识产权从业者，深刻认同科技创新是加强自身的武功修炼，知识产权是在国际社会游戏规则下增强话语权的利器。

建立完善的知识产权法律体系

《纲要》为激励创新和保护知识产权提供了有力法治保障。

自2001年加入WTO开始以及2006年做出入世承诺，中国对知识产权法律体系进行了全面和系统的改善。尤其是近几年，核心知识产权法律制度进行几次大幅修改，以符合日新月异的社会发展，使得中国的知识产权法律制度进一步与国际接轨，体现了中国政府加强知识产权保护的决心和力度，包括如下：

《商标法》在2019年进行了第三次修改，包括增强商标使用义务，加强对恶意申请商标注册和恶意诉讼行为的处罚措施。

《专利法》在2020年进行了第四次修改，引入药品专利链接制度，以提供药品专利争议早期解决机制，增加专利期限补偿制度，完善外观设计专利保护制度[1]。

《著作权法》在2020年进行了第三次修改，对作品类型作出开放性规定，为将来可能出现的新类型留出空间，在“复制权”中增设“数字化”方式。

《反不正当竞争法》自1993年制定以来，持续20年没有任何修改，在2017年和2019年分别进行两次修改，尤其是2019年对商业秘密条款进行大幅修改，扩大了商业秘密的保护范围，增加了侵权举证责任转移，扩大了商业秘密侵权主体。

这些法律在修改中都增加了对侵权行为的威慑性条款，包括：故意侵权行为的惩罚性赔偿，法定赔偿数额上限提高到五百万元，侵权行为相关违法收入的举证责任倒置，等等。

相关配套法规包括这些相关法律的实施条例也在逐步完善的过程中，例如著作权集体管理条例、海关知识产权保护条例、植物新品种保护条例、集成电路布图设计保护条例、计算机保护条例等。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也制定了一些关于知识产权案件法律应用的司法解释。地方政府也在专利管理等方面制定了地方性法规和规章。此外，刑法修正案中增加知识产权刑事犯罪的处罚力度。

中国知识产权法律体系的搭建，经历了三十多年，目前已经基本完善。随着《纲要》的落实，我们期待着知识产权相关法律法规的进一步完善和细化，构建门类齐全、结构严密、内外协调的法律体系，以适应社会进步和技术发展，并积极参与国际知识产权保护规范的制定。

转变为知识产权创造大国

创新是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而专利通常被认为是衡量创新活跃度的重要指标之一。截至2020年底，中国国内（不含港澳台）发明专利有效量221.3万件，每万人口发明专利拥有量达到15.8件，超额完成 “十三五”规划预期的12件目标[2]。

《纲要》在“十三五”规划的基础上，更新了国家层面的专利定量战略目标，即，到2025年，每万人口高价值发明专利拥有量达到12件。值得注意的是，《纲要》将专利目标限定在最能够代表技术先进性的发明专利上，并且仅限于具有高价值的有效发明专利。

通过世界知识产权组织《专利合作条约》（PCT）提交的国际专利申请量，也是衡量创新活动广泛使用的指标之一。中国自2019 年PCT专利申请数量首次超过美国，在2020年保持16%的年度增长，持续第二年成为全球国际专利申请量最多的国家[3]，同时中国国内申请呈现加速增加的态势[4]，分别如下图所示（图1、图2）。

图1

图2

2021年9月20日，世界知识产权组织（WIPO）发布《2021年全球创新指数报告》，中国排名第12位，较2020年上升2位，位居中等收入经济体首位，超过日本、以色列、加拿大等发达经济体。从创新产出看，中国的优势集中在无形资产、知识的创造、知识的影响。其中，中国本国人专利、商标申请，创意产品出口在贸易总额中的占比等细分指标均实现全球领先，表明中国正逐步从知识产权引进大国向知识产权创造大国转变[5]。

从数量转变为提升质量的知识产权管理方向

《纲要》进一步指出推动高质量发展是保持经济持续健康发展的必然要求，明确中国知识产权管理从追求数量向提高质量转变。

在政府资助专利申请以及税率优惠等激励制度下，中国知识产权申请数量持续逐年快速增长，以偏离保护创新目的而递交非正常专利申请和商标恶意抢注成为日益严重的问题。中国近年来采取各种政策以促进知识产权质量的提升。2020年起，中国政府全面取消对实用新型和外观设计专利的奖励资助政策，以促进和鼓励具有高价值的创新和研发，纠正和扭转国际社会对中国专利质量不高印象。

在实施层面，从2007年起，国家知识产权局就开始大力治理不规范的专利申请行为，发布了《关于规范专利申请行为的若干规定》（第45号令），并于2017年出台《关于规范专利申请行为的若干规定》（第75号令），且在2021年出台了《关于规范申请专利行为的办法》（第411号公告），以及《关于规范申请专利行为的若干规定修改草案（征求意见稿）》，将非正常专利申请行为的定义从6种扩大为9种，并规范了非正常专利申请的审查程序。自2019年起，国家知识产权局开展“蓝天”专项行动，专门治理知识产权代理行业中不当专利申请和恶意抢注商标行为。其中，2018年的非正常专利申请整治行动中，92%被通知的申请由申请人主动撤回，7%的申请被视为撤回或驳回，其余1%经申请人陈述意见并经国家知识产权局认可后，处于审查程序[6]。

知识产权营商法律环境的优化

《纲要》指出要建立公正高效的司法和行政并行的保护机制和衔接机制。中国在行政裁决和司法裁判方面做出了很多的改革和探索。

在缩短审理期限方面，北京市在2019年率先提出并形成了专利侵权和专利确权的“联合口审”机制，即，将北京市知识产权局受理的专利侵权行政裁决案件与针对该涉案专利向国家知识产权局提起的专利权无效案件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联合进行审理的方式，实现侵权和确权裁判标准的衔接与一致，同时缩短案件审理时间，提高审理效率，节约当事人的维权成本，缩短维权周期。最高院在同年也联合审理的专利侵权民事诉讼和专利无效行政诉讼（（2019）最高法知民终369）。

在专利诉讼方面，我们经过统计5年的专利侵权诉讼数据，结果表明三种类型的专利侵权诉讼案件，中国国内企业或个人的胜诉率一直低于国外企业的胜诉率[7]。中国国内企业或个人获得平均侵权赔偿额方面在近几年有逐渐增长的趋势。根据《2020中国专利调研报告》，中国国内企业获得的专利侵权赔偿额普遍偏低，无赔偿为和10万元以下超过60%，获赔100 万至500 万元为1.9%，而外商投资企业普遍获得赔偿额较高,100 万至500 万元为 32.7%。

注：罗思统计数据，www.rouse.com

注：罗思统计数据，www.rouse.com

在知识产权交易方面，2020 年中国买入的专利总数有 30万 件，其中专利价值超过 1万 美元的有 12万件，约占总数 的 38%；10万美元以上的约占总数15%；20万美元以上约占 总数的 7%。由此可见，专利的价值越高，买入的数量越少，而高价值专利在数量上原本就不多。专利许可最热门的技术领域为基本电气元件技术领域的专利，2020 年该技术领域共许可了682 件专利，占到了所有许可专利总量约9%，热度排名第一。中国企业逐渐意识到专利的重要性，好专利不仅能够带来巨大经济价值， 还能确保企业的资产保值增值，实现企业经济利益最大化[8] （广州知识产权交易中心，《2020年中国知识产权金融化指数报告》）

我们期待着，经过知识产权强国战略的实施，中国从知识产权的创造大国向知识产权出口大国大步迈进，从实体产品的出口国向知识经济的出口国迈进，中国知识产权综合竞争力跻身世界前列，知识产权促进创新创业蓬勃发展，也将更加促进在中国本土以及中国在全球范围内知识产权的交易和商业转化。

* 注释：

[1] Rouse, “New Amendments to the Chinese Patent Law Revealed”, October 2020, https://rouse.com/insights/news/2020/new-amendments-to-the-chinese-patent-law-revealed

[2] 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2020年我国知识产权事业发展量质齐升”  http://www.gov.cn/shuju/2021-01/23/content_5582035.htm

[3] WIPO, “Facts and Figures”, 2021年2月, https://www.wipo.int/edocs/infogdocs/en/ipfactsandfigures/

[4] 路盛律师事务所 2021年, www.lushenglawyers.com

[5] CNIPA, “《全球创新指数报告》：中国升至第12位”，2021年9月, https://www.cnipa.gov.cn/art/2021/9/21/art_53_170272.html

[6] CNIPA，“国家知识产权局进一步严格规范专利申请行为 此次通报的非正常专利申请六成已主动撤回”，2021年3月，https://www.cnipa.gov.cn/art/2021/3/19/art_53_157884.html

[7] 罗思统计数据，2021年，www.rouse.com

[8] 广州知识产权交易中心，《2020年中国知识产权金融化指数报告》

李宓

■ 专利业务主管

■ 路盛律师事务所 

李宓拥有20年的知识产权从业经验，在为企业获取和保护有价值的知识产权资产，进行竞争格局搜索，管理知识产权资产组合，减轻潜在知识产权风险以及支持知识产权交易方面提供了丰富的经验。

她的技术专长包括机械，机电，工程技术和半导体技术。她处理过与专利有关的咨询问题，并为美国跨国公司在中国的专利运作提供监督。她还代表数十个全球领先的跨国公司和国内企业管理其商业秘密和全球专利组合，并参与其知识产权交易中的专利评估和风险管理分析。

李宓是知名知识产权杂志的定期撰稿人。她的一些文章已发表在《中国知识产权杂志》和《中国知识产权新闻》上。她是包括MIP全球知识产权与创新峰会和中国外商投资企业协会优质品牌保护委员会会议在内的多个高层峰会和会议的活跃发言人和主持人。